Rainbow修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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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荧】融化?蒸发?错,是dokidoki的恋爱反应啦!

·两个重症病人的一日自救史

·冰史莱姆×火史莱姆(×)

  冻结海×燃烧荧(√)

·我流海荧OOC

 

 

 

 

 

 

 

 

 

 

 

 

 

 

       不对劲。

 

       荧从窗户翻入代理大贤者大人的办公室,鞋跟触到地面的瞬间,视线还未捕捉到心念之人的身影时,就觉得哪里不对。

 

       说不上来的不对劲。

 

       不包括窗户上附着了三层草元素护盾(被她一拳锤碎了),各处角落的阴影看起来比昨天更漆黑沉闷(搞不好里面藏着暗器),办公室里静得连她爬墙后的喘气声都听得一清二楚(她不可能这么虚!)。

 

       或许这种违和感是做贼心虚所致。

 

       众所周知,想见代理大贤者就要填申请表预约,手续又多又繁琐,还不一定排的上。

 

       傻子才会按部就班,而真正聪明的人会另辟蹊径。

 

       因此,从理论上来说,她现在的行为属于非法入侵机关要地,大风纪官有充分的理由将她缉拿归案。

 

       但她没理由心虚。翻墙是她筛选了众多方案之后得出的最优解,且她早已实践数次,技高人胆大,一次都没被抓过。

 

       唯一的缺点是搞的像她跟贤者大人在偷情似的,可她又不介意这个。

 

       所以眼下,她果断选择暂时忽略这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啪嗒啪嗒跑向不远处那张背对自己的靠背椅。

 

       坐在椅子上俯首批阅公文的那人,正是她本次的目标。

 

       “哈!”

 

       假装听不见早已暴露行迹的足音,她大喊一声,双脚蹬地跃起,身体弯折成一道优美的曲线,轻巧翻过椅背,砰一声落到文件成堆的长桌之上。

 

       先是——

 

       哗啦哗啦。

 

       然后是——

 

       砰咚。

 

       雪白的纸张顿时如蝴蝶般四散纷飞。墨水瓶也不甘落后,想要摆脱地心引力似的奋力一跳,幸亏墨水瓶已经拧紧了瓶盖,没有墨水洒出。

 

       “现在是上班时间。”

 

       工作突然被打断,艾尔海森却于落雪般的纸片中巍然不动,眼不离案,笔不离手,大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架势。

 

       “如果你想见我,请根据我的时间安排表自行调整日程。”

 

       “这就是调整过后的结果嘛,嘿嘿。”

 

       荧大大咧咧地叉开腿,保持蹲姿,将一块铭刻着神秘符文的砖石残片递到他眼前晃了晃。

 

       “我新接了个委托,一位知论派学者请我去沙漠那边新发现的陵墓遗址里搜集这种带符文的残片。”

 

       她屈起右手食指,笃笃敲打残片上饱经时光洗涤的凹陷纹路。

 

       “他说,陵墓里绝对还有类似的残片。而上面铭刻的符文是一种前所未见的未知语言文字,很有研究价值。”

 

       “哦。所以呢?”依然一副波澜不惊的平板语调。

 

       说实话荧特别讨厌这种毫无反馈感的回应,可她对他淡然如水的声音却一点也讨厌不起来,只好继续循循善诱:

 

       “跟我一起去嘛。你难道不好奇吗?只要跟我一起去,或许可以发现新鲜热乎的隐秘知识哦?你这么厉害,帮我完成这个委托不会占用你多少时间的啦。”

 

       “不行。”他将一张学术研讨会的申请表推到面前,一边熟稔地签下自己的名字,一边斩钉截铁地回道,“我这周没空。你这么厉害,完全可以自己完成这个任务,不会占用你多少时间。”

 

       没空?喂喂喂,是哪个家伙一下班就找不着人影?

 

       一想到自己曾天天蹲点却回回落空,想方设法,可就是逮不到诡计多端、狡隼三窟的代理大贤者,荧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家伙就不能再热情一点吗?

 

       “喂!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

 

       她气鼓鼓道,伸手就准备去抢他的笔。

 

       可是,明明她才刚有动作,她的指尖离他的笔至少还差了二十公分,艾尔海森却先坐不住了。

 

       他突然挥开了她的手。啪的一声脆响。

 

       “别碰我!!”

 

       这之后两个人都愣了一下。艾尔海森很少,不,应该是从来没有像刚才那样失态。

 

       荧被挥开的那只手依然僵在空中。此时此刻,涌上心头的疑惑冲散了所有的不甘心和愤怒,她使劲眨巴两下眼睛,用力吸了一大口气,再将那只手探向他的额头。

 

       “我都说了……别碰我。”

 

       他微侧过头,躲开了她的手。

 

       一秒钟的反应时间过后,她张大嘴巴深吸了一口气。

 

       “艾尔海森,你生病了吗?吃错药了吗?没睡好吗?喝酒了吗?还是说,你偷偷用了神明罐装知识,现在后劲上来了?”

 

       她连珠炮似地问,通过观察他越来越黑的脸得出结论:以上猜测没一个是沾边的。

 

       “……没事,不用担心。”他依然侧着头,没有与她探询的目光相接触。眼眸低垂,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

 

       如果他只是单纯因为不想被我触碰而反应过激的话,倒还说得过去。

 

       我只会狠狠伤心三秒钟而已,我没事,我很好。

 

       可如果不是这样……

 

       “那好吧。”她假装被他搪塞过去,翻身跳下桌子,“不去就不去,我去找别人好了。”

 

       他居然露出明显松了口气的表情:“嗯。”

 

       奇怪。这完全不像平时的他。

 

       按照荧的自我认知,除非在演戏,艾尔海森的情绪基本没啥太大起伏。可他自从她打算去碰他开始,情况就不对劲起来。像是苦修士突然唱起咏叹调,还一唱三叹,情感饱满一样,足以刷新任何一个稍具常识的人的三观。

 

       哪里不对。

 

       被强压下心底的违和感再度涨潮似的,攀上她的背脊。

 

       就在这时,仿佛为了印证她不详的预感,她看见艾尔海森的右手猛然一抖。

 

       当啷!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支笔以电影中慢镜头一样的速度摔在桌上,然后咕噜咕噜地滚过桌面,砰地掉到地上之后,再咕噜咕噜滚到她脚边,正好停在一张表单上面。

 

       不是吧,艾尔海森已经激动到连支笔都拿不稳了吗?!

 

       “你到底怎……”

 

       张口结舌半天,她好不容易找回声音,可这个问题还未能完全说出口,便被打断了。

 

       “阿嚏!!”

 

       艾尔海森打了个货真价实的喷嚏。

 

       他想要掩住口鼻的手慢了一拍,一股凛冽的寒流随即充满了整个空间。桌椅、书架、地板、到处都是的纸,以及掉在荧脚边的笔,伴随着咯吱咯吱的声音,瞬间附着了一层晶莹剔透的霜。

 

       虽然这层薄霜没持续几秒钟就褪去了,但依然给荧小小的心灵带来了大大的震撼。

 

       原来如此。她就说为什么心头的违和感一直挥之不去,原来真正的原因,就在这间办公室的主人身上!

 

       好家伙,这就是新型流感吗?!还能挂冰耶!真是泰裤辣!!

 

       呃,不对,目前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艾尔海森被感染了,我要去救他!

 

       “艾尔海森,你没事吧?!对,你肯定没事,这只是个有点奇怪的流感而已,我找点感冒冲剂给你喝,你就能……阿嚏!!”

 

       话音未落,她也打了个货真价实的喷嚏。

 

       不知从何而来的几点火星落在钢笔下面的纸上。两秒后,一簇明亮的橘红色火苗欢欣窜起,跳起了既温暖又恐怖的舞蹈,几张离它较近的纸张几乎立刻被引燃了。

 

       “欸欸欸?!不不不不不会吧?着、着火了!怎么办,我没有水元素灭不了火啊?!艾尔海森要不你再打个喷嚏,挂个冰灭一下火……哦对了,看我踩灭它!”

 

     荧一边叽里咕噜地胡言乱语,但却反应十分迅速地抬起脚,对准尚未扩大的火苗猛踩,在千钧一发之际堪堪控制住了火势。

 

       除了几张烧得卷成一团的焦黑报表外,没有造成其他经济损失。

 

       令人窒息的静默随火灭后的灰烟一同升起,她与艾尔海森两人隔着一张办公桌面面相觑。最后是她率先开口:“不会是你把流感传染给我的吧?”

 

       “我不认为须弥或提瓦特大陆上存在这种传染性极强的流感,否则,人类会在它传播开的那一天直接灭绝。”

 

       “好吧,说的也是。”她迅速接受了这个说法,“可我觉得,正常的流感病毒是不会让宿主在打喷嚏时喷出冰霜和火焰的,对吧?”

 

       艾尔海森点头同意:“对,所以我们最好去看医生。对症下药才能最高效地解决问题。”

 

       “那我们去道成林找提纳里吧!”略作思索,荧便得出了答案,于是兴高采烈地提议,“巡林官大人是全须弥最棒的‘医生’了!”

 

       “我没意见。啊,对了,在出发前,你先把这里收拾一下吧。”

 

       “啊,为什么是我?!这里可是你的办公室欸?!”

 

       “把这里弄乱的家伙不就是你吗?”

 

       “……唔呃!”好有道理!

 

       搜肠刮肚想找出理由反驳,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的荧,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痛彻心扉的悲鸣。

 

       本来只想搞个恶作剧然后溜之大吉的,可是一见到这个没什么表情的家伙,就老想逗逗他,结果上头了……

 

       “阿嚏!!”

 

       越想越懊恼,她猛地仰起脑袋,又打了个喷嚏。不过这一次,她在可以燎原的星星之火落地前及时打散了它们。

 

       似乎感觉她的表现很有趣,艾尔海森轻笑了一声。可是那声浅浅的“呵”在刚出口的瞬间却演变成了“咳咳咳”这样剧烈且不详的声音。

 

       他的肩膀不住抖动,略显狼狈地捂紧嘴巴。可即便如此,荧也感到从脚底直直升起的一股寒气。

 

       没时间再耽搁了。

 

       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达成了共识。

 

       那一天,须弥城内的男女老幼,不管是平民、学者还是佣兵,都声称他们看到了两个戴着黑色口罩,身份不明的神秘人物从教令院大门口结伴走出。

 

       看体型,他们应该是一男一女。

 

       看服饰,那个男人可能,或许,也许,说不准,是代理大贤者大人。而那个少女穿着的洁白裙装不属于七国中的任何一国,绝对是大名鼎鼎的旅行者,错不了。

 

       只是谁都没有轻易下结论,因为他们的表现实在是太奇怪了。

 

       疑似旅行者的少女时不时就会打一个喷嚏,周身便会隐隐浮现出赤红的火光。

 

       她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身上淌下的汗如同奔流不息的河,啪嗒啪嗒掉了一路。刚掉到地面上的汗珠会由于自身的高温而立刻蒸发

 

       疑似代理大贤者的男人也没好到哪去。

 

       哪怕他戴着口罩,也能看出他的脸色苍白如纸。他一直在咳嗽,这声音与少女不间断的喷嚏混为一谈,咳咳咔咔的甚至还有几分节奏感。

 

       更可怕的是,他踏过的每一寸土地都结了霜,不能动的花草和没来得及逃走的爬虫与蜥蜴都被冻住了,是死是活也不知道。

 

       只要稍微靠近他们,就可以感到两人身上散发出又冷又热的反常气息。

 

       真是既可怜又可怕的一对病人啊。

 

       许多人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跟他们走到了城门口。突然间,那个男人咕咚一声栽倒在地。糟糕,不会是闹出人命了吧?惊慌失措的人们顿时作鸟兽散了。

 

       “艾尔海森?!你振作一点啊!!”

 

       荧慌慌张张地拽住艾尔海森的一只胳膊,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后,再将他的胳膊绕过自己的肩膀,用身体支撑住摇摇晃晃的他。

 

       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她流汗的速率加快了至少两倍。从发根淌下的汗流过前额,她腾不出手来擦,任由汗珠流入眼睛,引起一阵酸涩难忍。

 

     在这种节骨眼上,传送锚点竟然用不了,他们只能选择以最原始的赶路方式前往就医。看情况,没等他们走到半路,连道成林的影子都见不着,八成就会死在路上。

 

       事到如今,她明确了一点,他们两人的症状跟流感没有半点关系。

 

       从出发起到现在最多也就半个小时,他们的病症却在急速恶化。她在逐渐燃烧,而艾尔海森在逐渐冻结。

 

     这个过程是由内而外的。他之所以会摔倒,是因为腿部的神经和肌肉被冻结了一部分,这恰好可以印证她的推测。

 

       如果不作任何干预,那么最后,她会被活活烧死,而艾尔海森会被活活冻死。

 

       我还不想死。要死也不能是在这个城门口,以满身是汗的姿态死去。逊毙了。

 

       “我说啊,派蒙,你怎么还不来?!慢死了!你这家伙,可是我们两个唯一的指望了啊?!”

 

       虽然意义不大,但她依然对着空气想象出派蒙的模样,浪费所剩不多的力气发了一连串牢骚。

 

       在出发前,她让守在教令院大厅的派蒙替她先行赶往道成林找提纳里搬救兵。提纳里足够聪明,绝对知道他们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关键在于,派蒙飞得是不是够快,以及他们俩还有没有命挨到那个时候。

 

       她咬紧牙关,拖着处于半昏迷状态的艾尔海森又往前东倒西歪地走了两步。

 

       就在这时,他的身体突然一沉,不愿再往前多走一步,双腿着急下班似的跪倒在地,顺带将他的“拐杖”也带倒了。

 

       “呜啊!”

 

       猝不及防地惨叫一声,荧挣扎着想要重新站起,可惜失败了。她现在全身都沉得像灌了铅,根本不听使唤,更何况身上还挂着至少是她两倍重的成年男性。

 

       “……欸?”

 

       似乎完全意识不到残酷的现状,艾尔海森搭在她肩上的手收紧了。他将头埋进荧的颈窝里蹭了蹭。

 

       不是,这突如其来的“黏人的小猫咪”的展开是怎么回事啊???

 

       “……嗯?”

 

       他好像嘟哝了什么,但是由于戴着口罩,声音闷闷的听不清。

 

       说起来,这口罩还是他以“可能会传染给别人”为由戴上的,还非要荧也戴上。

 

       都到了这种地步,也没工夫再操心别人了。荧扯掉了他脸上早已结了一层霜的口罩,再将自己那个被汗水完全浸湿的湿哒哒的口罩也扯下来,随手扔到一边。

 

       她歪过头,将耳朵凑近他的嘴边。凛冽的气息顿时伸出了令人酥麻的触手,撩拨她的耳畔。

 

       “……冷。”

 

       “冷吗?”荧有些惊讶,“可是你都像这样紧紧抱住浑身发烫的我了诶。”

 

       “……冷。”

 

       他十分倔强地重复着,打颤的声音更加虚弱几分。真的好冷的样子。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荧腾出没被完全禁锢住的另一条胳膊,回抱住艾尔海森。

 

       “现在没那么冷了吧?”

 

       她趁人之危,顺手摸了摸紧挨她的那头平时绝对摸不到的头发。嗯,呆毛的手感比想象中更加Q弹。

 

       “唔。”模棱两可的回答。但荧能感觉到,他颤抖的身体在渐渐平静下来。

 

       “果然感觉好了点吗……”喃喃自语的同时,她突然发觉自己好像很久没打喷嚏了。

 

       胸闷的感觉、腿软的感觉、窒息的感觉全都在逐渐褪去,存在感不停降低,直至即将消失的临界点。离谱的出汗量也在不断减少。

 

       难道、是从他抱住自己的那一刻开始的吗?

 

       她脑海中顿时灵光一闪。

 

       对哦,既然抱抱就能缓解症状,来个亲亲是不是就可以痊愈了?

 

       没错,就是要亲亲!没啥可犹豫的,艾尔海森现在神志不清,正是一亲君泽(趁人之危)的好时机。就算她的思路方向不对,吃亏的人也不是她,不存在心理负担。

 

       说干就干,荧扶起他的脑袋,摆正他的脸,调整了一个比较好亲的角度。

 

       艾尔海森应该真的很虚弱了吧,被她稍显粗鲁地捣鼓一番,居然依旧双眼紧闭,没有任何即将醒来的迹象。

 

       好,要亲了!

 

       就在她果断瞄准他的侧脸,准备亲下去的刹那——

 

       “荧——!!我来晚了,抱歉!!你们没事……咦咦咦咦咦咦?!非、非礼啊!!你你你你你这个色狼!!”

 

       在派蒙花容失色的尖叫声中,尝试最终以失败告终。

 

       荧不仅失败了,脑门上还多出一个大包。

 

       她吃痛地揉着脑门,与前来支援的巡林官们一起,七手八脚地将昏迷不醒的艾尔海森弄到了由两只风蕈兽拉住的帆布吊床上,然后再摇摇晃晃地走向另一张吊床。

 

       顺带一提,她脑袋上的包就是被派蒙随手抓住的一只风蕈兽砸出来的。可能派蒙当时没多想,只是下意识抄个家伙往她头上扔,恰好手边有只风蕈兽,所以砸中她的东西就只能是风蕈兽了。

 

       经过一段不算平稳也并不颠簸的空中飞行,两个病号总算抵达了大巡林官的树屋。

 

       “你的意思是,你认为只要你们两个接吻就能好起来?”提纳里说这话时的口吻,就跟见到生吞十吨致幻蕈还非说好吃的糊涂家伙一模一样。

 

       他刚给荧和艾尔海森做了紧急处理。所谓“紧急处理”,其实也不过就是往荧的腋下塞了根水银温度计,头顶上放了袋冰块,接着用一大层厚棉被套住艾尔海森,再炖了一碗加了驱寒药的蘑菇汤给他喝而已。

 

       可荧认为,她顶住的冰块里绝对还含有其他安神的植物成分,否则她不可能感觉这样神清气爽。

 

       “嗯嗯。”她含糊应道,不错眼珠地盯住艾尔海森的手里的汤碗。已经恢复清醒的后者并不打算多给她一个眼神,仰头将汤药一饮而尽,喝汤的声音似乎比平时要大一点。

 

       “唔哦哦哦哦!别全喝完嘛,给我留点,给我留点好不好?!”她鞋也不脱,就跳上艾尔海森躺着的那张床,伸手去扒拉他手里的碗。

 

       “别乱动,体温计要掉下来了。还有,弄脏被子的话你来洗。”最后这句话瞬间拿捏住眼馋心痒的荧,她不得不乖巧地坐回床边的椅子,头顶着的冰袋晃了晃。

 

       提纳里走过来,向她伸手示意。她乖乖交出体温计。

 

       情况好像不太乐观。

 

       “竟然超过了体温计的上限温度。也就是说,你至少烧到了四十二度。一般情况下,这是需要隔离并观察至少半个月以上的。”

 

       “是吗?”荧砸吧砸吧嘴,还在惦记着没能喝到的最后一口蘑菇汤,“可我除了感觉热,没有其他不适啊。”

 

       “我猜你大概脑子被烧坏了,所以反应不过来吧。”

 

       “这样啊。所以我不是说了,让我们两个接吻试试,说不定就能感觉出来呢?”

 

       “嗯,看来脑子的确烧坏了。”

 

       一边点头一边得出以上结论,提纳里与艾尔海森互相交换了一个“没错,就是如此”的眼神。

 

       “你有什么想法?”他假装没听见荧叽里呱啦的抗议,转头询问艾尔海森的意见。

 

       “我的想法取决于她的回答。”

 

       他犀利的目光直直盯住被判断为脑子烧坏了的金发少女:“那块残片,你从哪里得到的?”

 

       “残片?什么残片?”荧的注意力瞬间就从“可恶,他们居然说我脑子烧坏了!!”这个愤懑的想法上转移了。

 

       “就是你给我看过的那块符文残片。你没弄丢吧?”

 

       “没有。”荧老老实实地掏出那块形状不规则的残片递给他。这时,提纳里也好奇地凑过来,跟他们一起观察砖石上铭刻的纹路。

 

       手持残片的灰发学者陷入沉思,另两人为了不打扰他而沉默着,时而看一下残片上的字符,时而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自己茫然的脸。

 

       没有研究太长时间,艾尔海森就得出了结论。他轻轻吐出一口气:“这上面刻的东西,根本就不是什么前所未见的文字,只不过是镜像翻转的赤王语言文字而已。”

 

       “啊?!”荧惊讶地惊呼出声。

 

       “连这种程度的变化都识别不出来,那个人还是尽早换个研究方向吧。不然,所作的一切努力都只是白费力气而已。”

 

       提纳里沉吟半晌后问道:“上面写了什么?有什么特别的吗?”

 

       “没什么特别的,对赤王歌功颂德而已。也没有附着任何特殊的元素力。我比较关心的是,荧是怎么得到这块残片的。”

 

       “怎么得到的……也没什么可疑的地方啊。”荧歪头思索,当时的印象对她来说已经有些模糊了,“那个人在我们碰面时直接把这块残片塞给我,让我留作纪念,仅此而已。”

 

       “那你接触到残片的瞬间,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

 

       “特别的感觉?没有啊——”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然拍掌道,“哦对了!我倒想起来,那天天气很热,那块残片不懂是不是被暴晒过,摸起来特别烫,揣在身上很难受。所以我就想,它要是也能跟天气一起凉快下来就好了。可神奇的是,就在我这么想以后,它就不烫了。”

 

       搞不好这就是关键。因为艾尔海森和提纳里一起露出了了然的表情,不过荧还是不太明白。

 

       “这块残片就像一块许愿石,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在得到荧肯定的答复后,提纳里继续说了下去:

 

       “这块‘许愿石’残留着赤王的部分力量,可是这力量不仅不够强,还被异化了。你当时的想法是‘天气和它一起凉快下来’对吧?它做不到这种事情,于是缩小了范围,将你的愿望篡改成‘你和它一起凉快下来’。”

 

       “但鉴于它上面的文字是镜像的,你的愿望就被翻转了。这就是‘异化’。”艾尔海森接口道。

 

       “所以说,我变得越来越热,正是因为我许下了‘冷却’的愿望?好吧,就算是这样,你又怎么会——”

 

       “这是因为你。你拿着这东西在我眼前晃悠,心里在想些什么,你自己最清楚。你希望我更热情一点,对吧?”

 

       “欸?!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你也会读心术吗?!”

 

       “……”

 

       他很难得地语塞了一下。

 

       “当然不是。原因显而易见,我在变冷。”荧总感觉他的潜台词是:我果然不应该对这家伙的脑子抱太高期望。

 

       “既然你们已经弄清楚病症的原因,那解决它就该很简单了吧?找到力量的源头,然后摧毁它或者转变它。”

 

       提纳里仔细端详着那块“罪魁祸首”:“它似乎是从哪个陵墓遗址的墙壁上抠下来的。荧,你知道那个遗址在哪里吗?”

 

       他询问的对象却在烦躁地拉扯着头发,根本不打算回答:“原来、原来亲亲真的不能解决问题?小说里写的绝对、肯定、百分之两百都是骗人的吧?!为什么不可以啊啊啊啊啊!!”懊丧夹杂着失落,显得格外真诚走心。

 

       真搞不懂,她现在还惦记着这些有的没的?

 

       “没关系,脑子烧坏了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艾尔海森满脸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拖得越久,你们的症状加重的可能性就越大。咳、总之,你们最好尽快出发。”

 

       他突然发现只有他一个人在按部就班地解决问题。心好累。

 

       “的确应该尽快。我的腿基本失去了知觉,很快就要走不动了。”

 

       艾尔海森说这话时的语调,就跟他说“今天天气真好,最适合什么都不干”一模一样,非常自然,导致提纳里和荧两人一时间反应不过来,都愣了一下。

 

       “……走不动了?可是,你不是已经没那么冷了吗?”

 

       “那是两码事。感觉与实际情况不能混为一谈。在跟你说话的此时此刻,我的身体也在不断冻结。这和晾衣服是一个道理。别的什么都不用做,衣服只是挂在阳台上就会变干。只要条件合适,水分的蒸发就能无时无刻进行。”

 

       “那、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荧强打起精神从椅子上跳起来,哗地掀开盖在艾尔海森身上的厚被子,去拽他的手腕。他靠着身后的靠枕,没有躲闪。

 

       滋啦——

 

       “呜哇!!”

 

       灼痛感有如针扎,瞬间传导至她体内的每一根神经。她条件反射地猛然缩手,触电似的往后一跳,不小心带翻了椅子。撞到地上的椅子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这是……这是……?”

 

       她难以置信地将手举到眼前。五个指头被滚烫的水蒸气烫得通红,皮肤上升起白色的水雾。

 

       “融化反应。或许也有蒸发反应。”他直到现在也像在推导某种理论,冷静得超乎想象。

 

       “怎么会……明明之前还好好的啊?”

 

       “你体内的燃烧和我体内的冻结加剧了,这是唯一的解释。”

 

       这唯一的解释也不能解释她内心突然蒸腾而起的焦灼。每一分每一秒,这个人都在一点点地、不可抗地滑向冰冷的死亡深渊。她一时不知道怎样才能将他拉回来,她想拼命拽住他的手,可这只会把他越推越远,直至触不可及。

 

       比平时炙热了数倍的、熊熊燃烧的血液疯狂撞击着血管的内壁。她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震如擂鼓的心跳。酸胀的感觉率先攀上了鼻腔,再到眼眶,最后冲上了脑门。

 

       “……唔。”

 

       她突然感觉鼻子一热。伸手一摸,竟然是血。

 

       原本还有点想要掉眼泪的冲动,没想到鼻血先下来了。这幅样子,这幅样子……

 

       也太热血了吧?!

 

       “呃呃呃呃呃呃呃?!”

 

       慌里慌张地发出一长串鹅叫,她下意识想把殷红的血抹在裙子上,转念一想,这可是白裙子啊白裙子!很难洗很容易脏的那种白裙子啊!

 

       以至于她的手在空中乱挥甩去,不知道往哪里放。与此同时,鼻血还在滴滴哒哒地往下掉。

 

       “别慌!我这就给你去找一条手帕!”说时迟那时快,提纳里敏捷地冲出了树屋,不由得让她疑惑了好几秒:提纳里那么细致爱干净,不会不随身携带手帕的吧?

 

       难道是……

 

       “是独处的机会!”

 

       她顿时忘了自己脸上还挂着两道鼻血,两眼放光地扭头盯紧气定神闲的艾尔海森。

 

       “噗嗤。”

 

       他突然展露的笑容令她大大吃了一惊。

 

       “你笑什么?”

 

       “这还用问吗?我在笑你。”他朝她招了招手,看来手还能动,病情还没有严重到病入膏肓的程度,“过来,我帮你擦。”

 

       说着往靠墙的那边挪了一下,给她腾出个空位。

 

       “好耶!我来了!”

 

       荧高兴坏了,直接屈起双膝扑到艾尔海森身边,头上的冰袋嗖地飞到墙壁上,再打着旋弹到屋内的角落。着陆的冲击力似乎有点大,厚棉被和艾尔海森一起滞空两秒后才重归原位。

 

       “你原来也是会带手帕出门的类型?”她将脸凑过去,用急切的眼睛眉飞色舞地催促着他。

 

       “不是。我是穿披风出门的类型。”他撩起披风的一角就要往荧脸上揩。

 

       纳尼?!披风擦脸一点都不浪漫好吗?!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你之前又是倒地不起又是被搬来搬去,披风上蹭了多少灰多少泥啊?我才不要它擦我的脸呢!”她疯狂甩头以示抗拒,腮边的两绺头发啪嗒啪嗒拍打着脸颊。

 

       “不想擦就从我床上下去。”

 

       “啊那还是算了!请动手吧,艾尔海森大人!我毫无怨言!”

 

       最后,那两道鼻血还是被披风擦干净的。不过,艾尔海森用的是披风的内衬,还算干净,荧就不跟他计较手帕与披风之间的巨大落差了。

 

       披风擦鼻血实在不能称之为罗曼蒂克,她的小心脏却还是十分不争气地怦怦跳个不停。

 

       艾尔海森揩得很果断,什么眼神拉丝、绕指柔情通通没有,两三下完工,一点也不打算给她多点时间回味。但她注意到,他小心地没有碰到她的皮肤。这也算是他的温柔之处吧。

 

       等到他们擦完鼻血,提纳里掐着点似的正好回来。除了给荧带来一条手帕,还为艾尔海森拿了一根登山杖。

 

       荧想象了一下拄着拐杖的灰胡子老头艾尔海森,有点想笑,但看看艾尔海森明显不是很美丽的脸色,她机智地忍住没笑。

 

       按照那位知论派学者给荧的地图,风蕈兽们用吊床将两人送到了那处陵墓遗址附近。

 

       时间已至深夜。皎月高悬,黑天鹅绒般的夜幕之上群星璀璨。高空的气流四平八稳,没有沙尘暴等极端天气出现,是个好天气。

 

     他们一从吊床上下来就开始赶路,没在找路上费太多时间。三棱锥状的遗址非常显眼,像个沙盒里最大的、摆在正中央的摆件,仿佛在说“这样你总该能看见我了吧”,随时欢迎路过的冒险家造访。

 

       赶路也像吃豆腐一样轻松。陵墓的位置虽然并不偏僻,过往的旅人却不多,没什么镀金旅团的佣兵趁火打劫,蜘蛛之类的魔物也由于过于害怕他俩冰火交加的恐怖气息而不敢靠近。

 

       唯一的麻烦源于他们自身。两人的病症急剧恶化,就像从轻症中期直接快马加鞭进入绝症晚期的跳崖式跃进。

 

       “我说!艾尔海森你好歹使点劲儿吧?!你一个硬邦邦的大男人,我真拖不动啊?!”

 

       “我使劲了。我用右手握住了这根登山杖的末端。”

 

       “可那不顶用啊?!”

 

       此时此刻,艾尔海森浑身上下只有右臂能动,站姿笔挺得像棵松树,也像棵树一样被托着往前走,双脚前各隆起一个小型沙堆,双脚后则各拖出一条凹陷的轨迹。

 

       登山杖的前端自然位于荧的手中,她咬紧牙关,使出浑身解数,以惊人的顽强毅力走出了几百米。对现在的她来说如此高强度的负荷,早已令她汗流浃背,脸红成了火史莱姆。

 

       “你真是个……嗯?!”

 

       明知情有可原,她还是想教训一下那个像块大木头,不会自己动,让她辛苦负重的家伙。谁知一扭头,映入眼帘的却是半根被冻成冰棍的登山杖。

 

       艾尔海森,你终于变成冰史莱姆了吗?

 

       她张开嘴想说出这句话,却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殷红的液体仿佛瞬间绽放的玫瑰,美艳的花瓣接触到登山杖的表面,燃起一场熊熊大火。

 

       电光石火间,攻城略地的火焰便与坚守后方的坚冰狭路相逢了。砰的一声,金属制的登山杖碎成了筛粉,连个崩解前的震颤之类的都没有。

 

       手中突然一轻,荧愕然看见距她不过一米左右的艾尔海森直挺挺地向后倒下。

 

       “艾尔海森!!”

 

       她失声惊叫,下意识跑过去伸手拉他,却从他同样愕然的眼中看见了自己燃烧的整只右臂。奇怪的是,右臂明明在燃烧,却没什么疼痛的实感。火焰腾起的那一刻起,她的整条胳膊从肌肉到神经全被烧坏了,所以根本感觉不到疼。

 

       原来,我也变成火史莱姆了吗?

 

       她犹豫了刹那,伸出去的手便抓了个空。艾尔海森砰地倒在沙地上,与沙子撞击发出的声音非常奇怪,像是沉重的铅块从数米高的地方加速落下。

 

       现在手边什么工具也没有,我又燃起来了,如果贸然去扶他,搞不好会造成二次伤害!

 

       她着急得围着艾尔海森直绕圈,蹲下来又站起来,伸出手又缩回手,然后左顾右盼一番,除了一望无际的莽莽黄沙,什么也看不见。

 

       “我、还好。你别、急。”

 

       完了,他已经被冻成雷泽的腔调了。

 

       “现在、无所谓了。你拉我、起来。用、右手。”

 

       他话音未落,荧便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手。接触到他胳膊的那一刻,她被烧坏的手臂奇迹般地恢复了部分知觉。指尖传来的触感硬邦邦的,她觉得自己像在抓块石头。

 

       啊,我明白了。这就是“无所谓”。他脖子以下的全身肌肉,应该已经全部冻成了冰块。就算会被灼伤,烧掉的也只是表层皮肤而已。

 

       “你说,我们会不会死啊?”

 

       她尽力忽视掉滋啦滋啦的声音与从他们皮肤相接处冒出的阵阵烟雾,一边将他的右胳膊绕过自己的右肩,一边挖苦似的问。

 

       “这个问题、没意义。”他说的话精简了很多,“现在、仔细、听我说。往前、五十米,是、陵墓入口。走进去、里面有一百桶、炸药。”

 

       “你说什么?炸药?你怎么知道那里有炸药?”她的语气比起惊讶更接近惊慌。她支撑住的身体越来越沉,而她感觉体内的力量在飞快流逝。

 

       “我安排了、迪希雅。”

 

       “等等,什么时候的事?!你一直跟我呆在一起,我完全不知道啊?!”

 

       “不重要。进去、引燃。炸掉、它。”

 

       在这个生死攸关的紧急时刻,荧的脑袋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灵光。她几乎立刻理解了艾尔海森的意思。

 

       残片来自那个陵墓遗址,也就是说,陵墓本身就相当于诅咒的来源。摧毁整个陵墓,就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引燃的手段也很容易想到。她现在浑身是火,只要从意识上解除对火焰的压制,无穷无尽的火焰就可以从她体内释放而出。而且从理论上来说,她还不用担心被自己烧死或者被炸药炸死。

 

       因为只要在她解除火焰禁制的同时,艾尔海森将体内的冰释放出来,将他们一起冻住就可以了。冰在被融化后会先变成水,然后再被高温气化。变成水的冰体积会缩小,相当于一层保护膜,能罩住他们的身体,使他们不被烫伤。

 

       等到水再被气化时,爆炸已经结束了,温度相对来说没那么高,他们哪怕会受伤也不至于很严重。

 

       关键在于,燃烧、爆炸、冻结必须同时发生,才有可能让上述推论成立,否则他们还是会被炸死。

 

       “我知道了。暂且就先把你这个军师拖到陵墓遗址离去吧,你可要给我活到那个时候啊?要是你比我先死,我会很寂寞的。”

 

       “嗯。”他简单回应道。

 

       夜幕下不断产生轻微融化反应的两人,行进的目标并不是星辰大海,而是不怎么诗情画意的一百桶炸药。

 

       荧感觉像是过了两个世纪,但其实只过了十分钟左右,他们总算走进了那个放满炸药桶的墓室。

 

       蓝色月光从墓室顶部的圆形缺口涌入,盈满了整个宽阔的空间。向前笔直延展的石砖通道,墓室正中央的石棺,以石棺为中心一圈圈整齐摆放的炸药桶,全部被镀上了一层明朗的光彩。

 

       呈圆形摆放的炸药桶留出了一个正对墓门的缺口,可以从那里走到位于圆心的石棺。石棺与最内层的炸药桶之间相距至少十五米,不用担心走进去会立刻引燃。

 

       这些似乎都是艾尔海森的授意。

 

       终于能松口气,荧回光返照似的恢复了些许力气,紧赶慢赶地走过那条二十多米长的通道,如释重负地扯下搭在她肩上的胳膊,调转过艾尔海森的身体,磅地将他靠到石棺上,让他面对自己。

 

       石棺的高度正好到他的一半大腿,能为他提供一个支撑点的同时让他保持重心,不会后仰摔倒。

 

       她突然眯起眼凑近他,似乎看见了什么令人好奇的东西。

 

       “你睫毛都结霜了诶。”

 

       他黑色根根睫毛上覆了一层薄薄的白霜,随他微不可查的呼吸轻颤。

 

       “喂,你倒是说句话嘛。”在他如镜般的眼中,她看见了自己燃烧的发尾与烧了半边的飘带。焦糊味从身后传过来。

 

       她屏住呼吸等待,他却只是缓缓地、迟滞地眨了一下凝霜的眼睫。

 

       他已经说不出话了。

 

       “你知道吗,我听过一句话。男孩子闭上眼睛就是要亲亲的。不想被我亲的话,你至少把眼睛睁开啊。”

 

       “……”

 

       然而他恍若未闻,仿佛感觉眼帘重有千斤似的,他的眼眸在渐渐低垂。

 

       荧伸出还没有完全燃烧的左手,捧起他渐渐被冰霜吞噬的脸。这一次,没有派蒙、风蕈兽、鼻血与其他任何东西打断她了。

 

       “我还听过一句话。其实吧,男孩子站在炸药桶中间也是要亲亲的。”

 

       下一刻,她的唇覆上了他的。与想象中的味道差得太远了。又冷又硬,就像在亲冰碴子,她有一刻还有点担心她的嘴会不会黏在他的嘴上拿不下来。

 

       明明不是多好的味道。可她就是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然后——

 

       轰隆!!!

 

       炙热的火焰爆裂开来,摧枯拉朽地燃尽了一切。炸药桶、石棺、以及靠着石棺的两人,全被危险而美丽的火囊括其中。

 

       如果正巧有人路过这座陵墓,他便会看见陵墓外墙在不断开裂、崩解,如昼的光从蛛网般遍布整个墙体的裂缝中渗出,紧接着完全冲破了砖石的束缚,光芒大盛地划破夜的宁静。

 

       轰隆!轰隆!轰隆!

 

       伴随着大地一起上下摇撼的是不绝于耳的爆炸声,远在须弥城内的居民们也都听得一清二楚。

 

       那一刻,方圆几十公里内的人全部从睡梦中醒来,或走到窗边,或爬出帐篷,驻足凝望天边那一道照亮他们面庞的通天光柱,对升腾而起的,像是吞吃了月亮的黑鲸似的巨型蘑菇云啧啧称奇。

 

       某个瞬间所有人都这么想:是不是世界末日要来了?

 

       “咳、咳咳咳!”

 

       灰头土脸地喷出一大口灰尘,荧边将艾尔海森从地上拉起来,边若有所思道:“这就是接吻的感觉吗?大爆炸一样的、世界末日来临的感觉?”

 

       “这只是因为你在诅咒解除的同时心跳加快而已,没那么夸张。”已经恢复了正常,艾尔海森挥手替她挡开一块不大不小的落石。

 

       虽然一路上他们的配合称不上默契,说是荧单方面输出也完全没问题,但最后他们总算找到了节奏感。

 

       吻就是信号。

 

       荧依靠吻将“现在就动手吧”这个信息传递给了艾尔海森,而他成功接收到了。他的冰将两人牢牢冻在原地,所以他们既没有被爆炸所产生的气流掀飞,也没有被不长眼睛的落石砸中。

 

       “可我现在还觉得热乎乎的欸。”

 

       “这是融化反应与蒸发反应共同作用之后的效果。你的手感觉如何了?”

 

       “挺好的。你看,完好如初,连个疤都没留!看我跳过去!嘿咻!”

 

       他们一起翻过挡住去路的巨大石块,慢慢走出被炸得稀巴烂的陵墓遗迹。荧抬头望了望依然高悬的满月,希望能看到旋转的风蕈兽踏月而来,用吊床载他们回去的伟岸身姿。没过几秒,她就舍弃了这个想法。

 

       她琢磨着,既然诅咒已经化解了,那传送锚点总该能用了吧?可随随便便浪费掉能跟艾尔海森单独在一起的机会,这不是她的作风。

 

       “你快看!那边有块石头,不如,我们坐着休息一会儿再走吧?”她三步两跳地蹦跶到平坦得像张长桌的巨石边上,一屁股坐下。不冷不热,刚刚好的温度隔着衣物传来。

 

       “好。”艾尔海森特别乖巧地走到她旁边,挨着她也坐下了。

 

       两人肩并着肩,一起抬头欣赏劫后余生的美丽夜空。艾尔海森一直凝视着月亮,荧却没过多久就坐不住了,频频侧头,明目张胆地偷看他的侧脸。

 

       她突然发现他的嘴角上扬了一个弧度,这说不定是个好的征兆,于是就不管不顾地打破了两人之间微妙的静谧:

 

       “我还是很好奇一个问题。”

 

       他闻言扭过头直视她的眼睛。像淬炼过的钢铁似的眼神令她有些动摇,不过她不打算就此退缩:

 

       “我今天早上去找你的时候,你表现得好奇怪。你为什么不让我碰你?”

 

       “因为那样一来,我会很担心。担心自己控制不住想要触碰你的念头。”毫不犹豫的直白回答反倒令她怔了怔。

 

       “欸欸欸欸?!为什么?!你干嘛不早说啊?!害得我还以为自己被你讨厌了!”

 

       “你把那块残片带进我办公室来的瞬间,诅咒就生效了。我的体温不仅在急剧下降,而且我还发现自己非常渴望触碰体温在急剧升高的你。”

 

       “啊!怪不得!所以你才逃避我的吗?!”她恨不得抓住他的肩膀猛摇,“渴望触碰又怎么啦!我巴不得能跟你更卿卿我我一点啊?!”

 

       谁知艾尔海森突然移开了视线,继续抬头盯着天上的月亮。

 

       “喂,耳朵都红了哦?”她用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看着我嘛看着我嘛!”

 

       “……不要。感觉热乎乎的。”他倔强地保持凝望月亮的姿势,坚持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完,“如果是因为诅咒的缘故才想触碰你的话,对你的渴望也会在诅咒解除之后消失才对。”

 

       “那它消失了嘛?”

 

       “没有。这才是我感觉困扰的地方。”他皱起眉头,脸上浮现真心实意的疑惑神色。

 

       她当机立断,扳过他的脸与他对视。

 

       “你真的不知道这是什么反应吗?”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她继续道,“这既不是融化反应也不是蒸发反应,是脸红心跳、dokidoki的恋爱反应哦。”

 

       “你其实,就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我吧?”

 

       艾尔海森却摇头否认。可恶,都到这一步了,这家伙怎么油盐不进啊?!

 

       “我比你想的还要喜欢你。经历这次事件之后,我已经认清这一点了。”

 

       “……欸?真的吗?!你要说话算话,不准骗我!骗人就是小狗!啊不对,小狗才不骗人呢!”

 

       大脑反应过来他究竟说了什么,荧高兴得语无伦次,一把揽过他的肩,将他按倒在石头上。

 

       嘿嘿,没想到这石头还能有这种效果。

 

       她双手撑在他的脸颊两侧,压低身体靠近他。他整个人笼罩在她的阴影之下,格外闪亮的眼睛眨了眨,喉结滚动了一下。

 

       “你要不要,”她压低了嗓音,仿佛在与他交换一个不为人知的惊天秘密,“用科学的方法印证一下?”

 

       轻扫过她鼻尖的湿润气息突然加重了,他笑起来,伸手勾住她的脖颈。

 

       “嗯。我们可以多印证几次。”

 

       嘴唇上传来温润柔软的触感,他仿佛为了报复她在陵墓里的趁人之危,伸出舌头舔了她一下。

 

       心脏再度在胸腔内疯狂乱撞,她心满意足地加深了这个吻。

 

       融化、蒸发、还是由荷尔蒙引起的恋爱化学反应,现在都无所谓了。

 

       她只想与他怀揣同样的心情,就像这样互相陪伴下去,一直、一直、一直陪在他身边。他此刻的想法也肯定与她一样。

 

       吻就是信号。

 

       -End-

 

       快期末了,不想复习就想海哥!(好孩子不要学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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